《比邻泥土香》已是第九期了,古人以“九”为极数,因而说“九九归一”。熟悉的读者应该知道,《比邻》起初多与伙伴们交流“社区支持农业”的经验,其後随着伙伴们的探索越来越丰富多样,《比邻》也展示了很多不同的故事:有关市集和手艺丶有关青年人的生活选择与成长丶有关城乡信任……有时候也不禁感叹,为了一口又好吃又可靠的饭,折腾出这麽多事,这坑有点深。这一期,又可以读到有关生产和分享健康食物的故事,回眸一瞥,似曾相识,但与出发之初相比,多了同伴,多了更多被撑开或被看见的空间。
这期专题关於“社区经济”,为什麽会有这样一个专题出来呢?话说与“社区支持农业”还有点关系。“社区支持农业”发展数年,逐渐为媒体甚至大众所关注,而伙伴们却从起初的满心兴奋行至有些困惑,简单来说就是生态食材“好是好,但有点贵”。伙伴们通过种种努力,呈现食物背後所联结的农人生活丶土地健康丶劳动价值等等,让尚算有些经济能力的人们可以更好地理解和接受这看似更高的定价,但对於更加基层的人们来说还是有些遥不可及。在一个有关可持续社区生活的工作坊中,来自香港的Dora分享了一群街坊的探索,他们通过躬身耕种丶社区厨房丶食物加工丶劳动交换等实践,在收入不高的情况下也能让自己和家人过上更健康的生活,这一案例启发了很多参加者发现“基层人士可以从有机生产中获益”。
那一次工作坊本来也是想探讨社区经济的,但我们发现“经济”这个词仿佛已被定义得死死的,谈来谈去好像都离不开成本丶规模丶市场丶消费等等。反而谈到“我们想过什麽样的生活”丶“什麽是幸福生活”的时候,我们看到了有很多方式可以满足生活需要,甚至可以让生活更加有趣;抑或发现抛弃某些需要,生活更加自在;以及来自於不同人群甚至是其他生灵的那些不被重视的需要,被我们重新看见。这些看似与经济无关,因为不一定涉及金钱,但又离不开经济,因为经济的起点和指向就是我们的生活本身。从专题分享的那些发生在云南布朗村寨丶北京打工社区丶香港民间团体和日本共生社区的故事可以看到,人在创造生活的过程中,没有与社群分离,未曾遗忘与自然的契约,由是,人的身心都得到安放,万物也各得其所。但是,在现实日常生活中,为何市场竞争丶利润分配这些会被当成是经济元素,而礼(守序丶团结)丶赕(自制丶奉献)却被排斥在经济活动之外呢?经济强调创造价值,当重估价值的主体和内涵时,或许也会启发我们重新思考经济与生活的关系。如周思中在《主流边缘考》中所说,“如是,世界不只是多了某种称为‘社区经济’的东西,而是‘经济’本身,其目的及功能,需要重新想像及思考。”
“见·远”谈的是深度生态学,组稿的过程也是我们重新认识自我丶梳理学习的过程。在讨论怎麽呈现这个主题时,同事们分享了自己的故事。利奥波德在《沙乡年鉴》中提及,因看见那束野狼眼中的绿色火焰而深感震撼,从而改变了自己的生命道路,有同事分享她对利奥波德这深深的看见和改变非常难忘。另有同事通过练习太极而更多地感知自己的身体,找到与大自然相通的法门。还有同事有段时间沉迷於阅读种种环保生态丶生命觉知的书籍,在一次冥想中仿佛看到了自己置身於浩大无际的盖娅生命大网。不知读者是否有过类似的生命经验?在前行中不自觉一次次回望,原来是某一刹那令自己许下了诺言。“做公益”的人常常被认为是在“为他人着想”,也被加诸种种如牺牲丶吃苦的光环或压力,但可能很多人走上这条路是出於自我探索,好奇自己是谁,好奇自己与万事万物丶过去未来的联系。如此,很多人就自知或不自知地遇上了“生态我”,一个与其他人丶其他生命深深相连的自我,有着令人着迷的深度和广度。深度生态学反对人类中心主义,却又说“你看轻了自己”,无限深意在其中。
深度经验带来深度追问,而後有深度承担。
自我实现的过程也就成了一个爱的过程,爱江山也爱自己。在“行动者”和“解·读”专栏中,伙伴们分享的思考丶行走与生活,体现着这沉甸甸丶活泼泼的爱。我们一直很喜爱这些故事。为了这些故事的书写和传播,以及读者可能的会心一笑,我们满怀喜悦和感恩,一期又一期,做这本杂志。
《比邻泥土香》编辑小组